新旧大马之别在于制度改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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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林志翰
希盟执政满一周年,民望从高走低是预料中事。国人对政策偏差不满已久,告别贪腐滥权、种族主义充斥时代后,自然期盼甚殷。民主和改革不可以仅是口号,既然换了政府,选民无不期望新政府展现体制改革的政治决心,纠正制度,修废恶法。总之,就是要看到希盟实质上与国阵不一样。那些曾经历街头、议会的抗争者,更告诫以往的同道进入体制后毋忘初衷。
美国学者詹姆士费里曼克拉克(James Freeman Clarke)说过:「政客关心的总是下一届选举,政治家在乎的则是下一代」。过去一年每每提及体制改革、纠正族群差异政策时,希盟要员总是顾忌种族、宗教右派势力,最后索性不再提或U转自保。问题是,执政的最大两党:人民公正党和民主行动党是多元种族且改革斗争较鲜明的政党,下届征战若要师出有名,就得在这五年交出成绩,否则难保支持基础会动摇。如今施政方向看似被马哈迪及其右翼的土著团人士主导,一年来杂乱无方向,有些言行甚至违反竞选宣言。
一年,代表五分之一或20%的任期已过去了,希盟政府真的有意落实竞选宣言吗?马哈迪早前以「竞选宣言不是圣经」轻易打发,候任首相安华和土团党最高理事旺赛夫(Wan Saiful Wan Jan)更指制度改革是城市精英关心的。乡区发展与贫富悬殊固然重要,但不代表不可与制度改革并行。再说当初打著烈火莫熄旗号的改革者,未必都是城市精英。要求摆正制度,避免国家资源被滥用、政治人物自肥不受监督,难道不是为了人民福祉?
国内公民组织反贪污与朋党主义中心(Center to Combat Corruption & Cronyism,C4)日前不满新政府体制改革进展缓慢,国际人权组织Article 19、Civicus更直言政府首年改革议程不及格,非但未废除恶法,反而用来对付国民。希盟竞选宣言里有关「废除恶法」的第27项承诺,说明将废除五项法令:《1948年煽动法令》、《1959年防范罪案法令》(POCA)、 《1971年大专法令》、《1984年印刷机与出版法令》、《2016年国家安全委员会法令》;承诺修改和撤除不合理条款的也有五项:《1997年刑事法典》(有关和平集会与伤害民主活动)、《1998年通信和多媒体法令》、《2012年国家安全罪行(特别措施)法令》 (SOSMA)、《2012年和平集会法令》、《2015年防范恐怖主义法案》(POTA)。
以上列举的十项法令,究竟决定废除或修改?反之,希盟政府已援引恶法《煽动法令》十五次、《通信和多媒体法令》二十次调查异议份子。连人民之声(Suaram)向国会呈交备忘录后,也被警方援引《和平集会法令》问话。这些举动似乎与国阵时代没有什么不同。如今已确定的是,《国家安全委员会法令》略修后保留,内政部宣称其余六项恶法尚待研究,并未透露到底废除或修改。至于具体修改内容亦缺乏公共谘询,公民组织无从监督最后出炉的内容是否符合期待。独立警察投诉与行为不检委员会(IPCMC)从首相阿都拉时代至今仍未有最后定案,这也是希盟宣言的第20项承诺。值得一提的是,由各界贡献改革建议而汇成的「资政理事会」(Council of Eminent Persons,CEP,上图)百日报告竟遭《官方机密法令》保密,令人难以理解。
宣言也矢志要让人权委员会(Suhakam)成为信誉良好的机构。然而,人权委员会总结许景城牧师失踪案听证会,指警察政治部涉及其中,马哈迪却怀疑他们的专业,斥为谣言。该会主席拉扎里(Razali Ismail)大约十天后就辞职,不免让人浮想联翩。希盟宣言第26项确保我国人权纪录 「备受尊重」,却害怕右派大力反弹流失选票,一个月内撤消签署《国际政治和公民权利公约》(ICCPR)、《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国际公约》(ICERD)等六项人权国际公约的决定,错过了明确表达政治原则和意愿的第一步,用以摆脱专制威权政体以及种族主义的旧马来西亚。
有人问我,在人权课题上会给希盟打几分?我说,几乎交白卷无政绩可言,又怎可能及格?再问希盟是否比国阵进步?我认为没有必要比较,只不过五十步笑百步,反正都不及格,何必在乎谁比谁好?最重要的是,希盟接下来四年要留下什么政治遗产,是否有决心落实制度改革?烈火莫熄洗礼后,国人要看到政府有诚意、担当去做正确的事(do the right thing),才会合理通融,等待政府落实计划,把问题处理好(do the thing right)。
接下来的制度改革进程如何?我个人较为悲观。人权观察组织(Human Rights Watch)亚洲区副主任菲尔?罗伯森(Phil Robertson)近期说:「大部分政府执政第一年就会作出改革,因为这正好延续选后的政治动力,符合人民求变期待」,我认为这说法有行为科学的根据。无论个人或组织,行为一般倾向 「现状偏差」(present bias)和「抗拒损失」(loss aversion)。前者会把现况当下的考量放到最大,后者则尽量避免损失,不敢进取面对风险。如果执政首年已难招架右翼施压,到了第四、五年甚至下次选举时,希盟还会有更大的勇气面对政治风险吗?我真的不期望结果如此,唯有呼吁若要改革,就得雷厉风行趁现在!
一个国家不会因为换了不同政权做政府就变「新」,真正能区别新与旧马来西亚的,是彻底的制度改革,确保旧体制恶习不再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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